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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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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月前的一日, 章讓正陪同皇帝在皇宮西苑鬥蛐蛐兒。

忽然一個小黃門走上前來,謹小慎微地瞥了皇帝一眼,見他心思只在蛐蛐兒上面,並未註意到自己, 便向章讓附耳道:

“常侍, 情況有變。李丞相向他的侄子李卓送信, 說要讓李卓帶兵入京, 威脅我等。”小黃門一邊說一邊盯著皇帝,見他仍沒有擡頭的意思, 便繼續道,“若讓他得逞, 我等永無翻身之日,還請章常侍定奪。”

“你回去召集眾常侍,就說我有要事相商,快去。”章讓推了推那小黃門, 給他遞了個眼色。

隨後方才大聲說道:“此等小事何須來稟報與我?陛下興致正高, 我脫不開身, 你叫他按照宮規自行領罰便是。”

小黃門佯裝領命, 道了聲“是”,默默退出西苑。

皇帝這才回過神來,問道:“宮內何事?”

章讓搖搖頭,無奈道:“有宮人偷了東西, 被人揪了出來。他們也真是的,直接按照宮規處罰就行了, 但每次還是要來找我。”

“有你管理皇宮, 朕放心,只是辛苦你每日操勞了。”皇帝聽不是什麽要緊事, 便繼續低頭仔細觀察罐中的蛐蛐兒。

章讓滿臉堆笑道:“能伺候陛下,是臣上輩子修來的福分。”

皇帝的目光完全被兩只鬥得不可開交的蛐蛐兒吸引,大聲叫好。

那蛐蛐兒也仿佛棋逢對手一般,鬥了幾個時辰還未罷休,最後竟是兩敗俱傷,雙雙力竭而死。

當晚,章讓回到自己寢殿,其他宦官已經聚集於此,等待他許久。

章讓環顧四周,吩咐一個小黃門去外面守著,以防鬼鬼祟祟的人偷聽,然後才坐下來,一口氣將案上的茶喝凈,抱怨道:“兩只蛐蛐兒罷了,真不知道他為什麽能看那麽久,耽擱了一會兒,各位見諒。”

其他宦官均對章讓馬首是瞻,連忙擺手道:“章常侍叫我等來此,定是有要事,等一會兒又何妨?”

章讓深吸一口氣,神色嚴肅,對眾人道:“接細作來報,李執要對我們下手了。他侄子李卓手中有兵,真要讓他進了長平,我等休矣。”

眾宦官面上都顯出懼色,忙問:“章常侍可有主意?”

章讓冷笑:“這必是羅勝將蘭臺起火一事告訴了李執,李執早就看我們不順眼,故而借此發作。既如此,我等只好先下手為強了。”

“我們都聽章常侍的。”屋內眾人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,拼命附和章讓。

幾十個黃門都聚集在此,一直商議到半夜子時,章讓屋內的燈還亮著。

第二日,章讓淚眼汪汪地走進宣室,跪地向皇帝哭訴道:“陛下救我!”

皇帝本欲讓他再捉兩個蛐蛐兒來,卻看見此景,不由得一驚:“這是怎麽了?是誰敢沒有我的允許欺負你?”

章讓紅了眼眶,抽噎道:“陛下可還記得之前蘭臺起火之事?那羅令史好沒道理,散播謠言,說是我放的火。可陛下知道,圍獵當日我緊跟在陛下身邊,寸步未離,屬實是冤枉啊!”

章讓說罷不停地叩首,委屈巴巴的樣子令皇帝十分氣惱:“他竟敢如此?”

“不僅如此,李丞相還聽信了他的話,發矯詔宣他侄兒李卓帶外兵入京,要來殺我!不出半月,我恐怕已化身齏粉,不能再侍奉陛下左右了。”

皇帝聽罷更加憤怒,俯身扶起章讓,安慰道:“你別怕,有朕撐腰,他不敢對你怎麽樣。”

章讓任憑眼淚不斷地順著臉頰流下來,可憐兮兮地請求道:“還請陛下為我做主,宣李丞相入宮,讓我當面對他解釋清楚。”

皇帝聽著此話有理。在他心裏,這大概是一場誤會,兩人若能當著他的面把話說開,他從中周旋,定能讓雙方冰釋前嫌。畢竟,人不是蛐蛐兒,並非一見面就要鬥的。

於是下令,宣丞相李執入宮。

李執這邊接到皇帝的詔令,未作他想,以為只是商議朝政,便整理好著裝進宮了。

剛剛步入宮門內,右眼皮狂跳不止,心中生疑,不敢再往前走。

正遲疑間,章讓帶著幾個小黃門走到他面前,譏諷道:“丞相既然入宮,為何如此慌張?我等每日服侍陛下,你卻想要加害我們,是何道理?”

李執大驚,知道是中了章讓之計,想回身出宮,卻被身旁的小黃門攔住,回頭怒罵:“閹豎!你禍亂朝綱,欺君罔上,不思悔改,竟還問我是何道理!”

章讓冷哼一聲,將腰間佩戴的玉佩擲出。隨著玉石落地的清脆聲響,宮門兩側殺出一百刀斧手,呼喊聲中已將李執刺死於地上,形狀慘不忍睹。

皇帝在宣室內等了許久,也不見李執進來,疑惑地走出殿外,踱步到宮門口處,剛好撞見刀斧手盡出的一幕。

他從小養尊處優,哪裏見過這樣的血腥場面,霎時雙唇顫抖,臉色蒼白,舉起一只胳膊指著章讓,嘴裏的話斷斷續續:“你...你...章讓,你竟敢......”

章讓回首,見事情已經被皇帝撞破,便也不再假裝恭順,兇相畢露,對皇帝道:“陛下心緒不寧,定是累了,臣扶你回寢殿歇息吧。”

“不...不用你,你離朕遠點兒!”皇帝驚慌失措,連連後退。

章讓卻不退反進,一步步逼近。皇帝早已被嚇破了膽,雙腳動彈不得,腿一軟直接暈倒在地上,不省人事。

“來人,扶陛下回寢殿!”章讓不屑一顧,拍了拍手吩咐道,“記得把李執的頭顱割下來,懸於宮門外,我看這次誰還敢與我叫板!”

李執的頭顱就那樣明晃晃地被懸於皇宮大門口,不僅是百官震怒,路過的百姓也指指點點,不敢大聲說話。

皇帝自從那日暈倒在地,便夜夜驚夢,高燒不退。章讓只當是天子受到了驚嚇,幾日便能緩過來,誰想到病情卻一天天變重,已經到了飯食不進的地步。

宮門外百官的怒氣無法平息,幾百人商議好了,每日卯時便聚在宮門口,戌時方散去,不斷地高聲喧嚷著“清君側”三個字,請求陛下公開處斬以章讓為首的宦官。

事情鬧得愈發不可收拾,章讓也慌了神兒,連忙請宮中的太醫為皇帝診治。然而那皇帝卻像是被奪了舍一般,一天裏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昏睡,每次醒來看到章讓都仿佛見了鬼怪,口中凈說些瘋話。

章讓只好再次聚集一眾小黃門商討解決辦法。

“章常侍,照我看,那皇帝想必是被嚇傻了,哪怕身體醫好了,依舊無法像從前那樣庇護我們,不如......”其中一人用手比劃了一個劈砍的動作。

章讓摸了摸光滑的下巴,猶疑不定:“可宮外那些人知道了怕是怒氣更甚。”

“怕什麽?都已經走到了今日這一步,我們不如幹脆解決了老皇帝,擁立太女上位。只要皇帝在咱們手裏,那些大臣他們也不敢怎麽樣。”另一個常侍也同意剛剛那人的觀點。

章讓輕輕搖頭道:“李執的侄子李卓大概已經在帶兵入京的路上了,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的。不過有一點你說得對,只要皇帝在咱們手裏,我等就有籌碼。老皇帝已經病入膏肓,活不了幾日了,你們現在就多派人手去圍住公主府,不能讓公主跑了。”

眾人皆稱“是”,各自離去。章讓則命宮內外守衛緊閉宮門,嚴加看守。

三日後,皇帝果然病體難支,深夜於宣室的床榻上駕崩。章讓秘不發喪,偷偷糾合眾人收拾行囊,挾持秦萱,從皇宮後門逃走。為避開百官的眼線,專挑密林小路等隱蔽去處,行了一夜,漸漸離得遠了,才回到大路。

因此待百官在宮外急不可耐,終於引兵沖入宮中時,只看見天子的屍骨和空蕩蕩的寢宮,公主和宦官均不知去向。

司隸校尉伍信長嘆一聲:“哎,我們在宮外苦苦哀求陛下,誰料陛下早被閹豎害了性命。如今丞相已死,公主也不知去向,我們可如何是好?”

他身邊的校尉進言道:“我們日夜圍在正門外,章讓挾公主逃跑也只能走後門,我們立刻派人向北去追,說不定為時未晚。”

“只好如此了。”伍信立刻命人整合人手,奮力去追。

另一邊章讓和眾宦官挾著秦萱一路向北,馬不停蹄。秦萱不甘受他們挾制,然而身上被五花大綁,動彈不得,只好高聲喊道:“停車!我要解手。”

章讓掀開車簾,冷笑道:“公主...不對,現在應該叫你陛下了。陛下還是先忍忍吧,等再離皇宮遠一些,臣定安排你下車方便。”

秦萱冷眼瞧著他:“章常侍挾我出宮,不就是為了與百官談條件,給自己留條活路?你放了我,我可以向你許諾,日後不殺你。”

章讓眼中精光顯露,言道:“陛下口說無憑,如何讓我等信得過?”

秦萱正想如何說服章讓,卻聽見前方一片混亂。一個小黃門連滾帶爬的跑到章讓身邊,指著不遠處的旌旗顫顫巍巍說不出話。

章讓見前方塵土彌漫,似有大軍攔截,也大吃一驚,問道:“來者何人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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